『そして誰も死ななかった』:鬼畜流推理的初体验
2020 年,中国读者接触到了两位横空出世的 90 后推理新星,一位是青崎有吾,代表作是《体育馆之谜》,其作品的特点是严密的逻辑推理,侦探擅长从细微的线索出发,一步步地推导出真相,常有读者将青崎称为“日本的奎因”。
而另一位,则是被称为“鬼畜系特殊设定能手”的白井智之,豆瓣上有不少读者将他称为天才,这一评价不仅仅是对其鬼畜能力的肯定,同时也是对他能在设定暴走前提下进行缜密推理的赞赏:毕竟,他并不是第一个写鬼畜推理的作者,前有写出了粘膜蜥蜴系列的飴村行,其作品过于重口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中文翻译;白井智之的优势在于,能将鬼畜和推理严密地结合起来,而『そして誰も死ななかった』(民间翻译为《无人逝去》)就是这样一部作品。
这里要感谢豆瓣大佬 @hexor000 无偿翻译了这部作品,让我们这些日语苦手的读者也能读到这样一部奇妙的作品。
鬼畜
话说回来,何为鬼畜?在大陆流行的语境中,鬼畜特指那些经过剪辑的音乐视频,比较出名的有泽野螳螂制作的“哲学”系列,拜他所赐,比利和香蕉君的笑容如今已经深入人心。不过这里所讲的“鬼畜”更贴近其本来含义,即:残酷无情的行为。
这里摘录一段书中的描写,为了避免剧透隐去了关键人物的姓名:
[X 小姐]像小孩子一样拉着手摇晃着。牛男推了[X 小姐]的胸部一把,让她倒在床上。她的头不知怎的开始扭曲,喷出脓疱似的液体。牛男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
俯视着[X 小姐]的肢体,牛男突然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她的下腹部突然膨胀了起来,像孕妇或是嗜酒的中年妇女一样。从第一次见面时开始能变成这种体形吗?
“这么想看吗?”
[X 小姐]把两腿张开,说着奇怪的话。
“在那边的世界见到母亲后,再请教她那时是否有意识的事吧。”
牛男冲出了房间,连钥匙都落在了房间里。
从这段节选中可以稍稍窥见鬼畜推理的风格:暴力和性。
但是,在我看来,单纯的黄暴不能算作是鬼畜,比如最近我读的三津田信三的《废园杀人事件》就不算,它就像是 B 级片,登场人物的死法一个比一个凄惨,但还是差了一点什么,那就是荒诞感。在白井的这部小说中,暴力并不让人觉得可怕,登场人物死掉的方式太过轻巧和无厘头,感觉就像是他们在演蹩脚的话剧,嘴上嚷嚷着“啊,我死了”然后慢吞吞地倒下。(而三津田的那部小说中的暴力场面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是不会推荐女生去读的,反而白井的倒是可以试试看)
这种荒诞显然冲淡了暴力感——尽管里面的人死法凄惨——但我们还是能一边憋住笑,一边推理他们是怎么挂掉的。
不过别被这本书给骗了、误以为白井就是个写黑色幽默的家伙,其实这书算是他作品中口味轻的了,他的出道作品:《人脸很难吃》,就已经将他的黑暗内心展现得淋漓尽致,读了那本书之后,你会感到庆幸:还好那家伙写小说去了,不然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多重解答
这本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是多重解答。我第一次读类似的作品是安东尼的《毒巧克力命案》,这种类型的特征就是会登场多个可能性的推理,每个推理都像模像样,会让读者误以为那就是真相,不过总会出现新的解释彻底推翻前一个解答。 最近的推理小说读者的口味确实越来越叼了,毕竟正统的本格推理套路已经在英美黄金时代被穷尽了,而现在接力棒落到了日本手上,为今之计只有出奇制胜。不得不说推理小说和日本民族性结合得很好,自江戸川乱步以来,横沟正史扛过本格推理的旗帜,岛田庄司将之发扬光大;密室推理自狄克森卡尔以来,或许已经被绫辻行人推向巅峰;而安东尼·柏克莱的多重解答一脉,最有名的继承人应该是三津田信三,他的刀城言耶系列每一部都令人印象深刻。
而在这部《无人逝去》中,白井也挑战了一次多重解答,精彩程度完全不逊于三津田。
对于稍有阅历的读者来说,很容易看出白井的这部作品致敬的是阿加莎的《无人生还》。无人生还代表的一类相当庞大的推理流派:暴风雪山庄。主要特征是一群人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然后被一个个杀害。这种类型的作品是如此的流行,以至于即便你不是推理爱好者,也肯定接触过类似的作品。在脑洞大开的日本,自然会有更离奇的变种,比如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登场人物全部死亡,凶手逍遥法外;最近改编成电影的《尸人庄杀人事件》觉得光有杀人凶手不过硬,干脆来场生化危机吧,于是一群人被丧尸围攻。而在白井这里,脑洞之大已经无法形容了:人全死光了太俗套了,不行,他们要活过来,还要自己推理是谁杀了他。
你或许会问,这有什么难的,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被谁杀的?然而事实可比想象得要复杂,他们连谁是最后死的也没法确定!
这或许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多重解答了,还有比受害者自己推理凶手更奇妙的事情吗?而白井给我的惊喜还不仅仅在此,每个受害人的推理都有理有据,每个人都推理出了不同的凶手但被证据推翻,到最后一个受害者复活时更是提出了一个我读到过的最离奇、最荒诞真相,这个推理是如此搞笑,以至于我还是信了,有什么办法,在白井的世界里,发生那样的事情也完全不奇怪嘛!